沈珩昱覺得江城十有八九是喝醉了，喊一聲救命，純粹是因為這會兒腦子不好使了。他一顆七上八下的心終於安穩放下，放柔了語氣，又問江城：“為什麽要躲到傅南家的窗簾裏？”

江城聽到這問題，氣呼呼地答：“因為傅南壞！他要搶我的手機和沈老師打電話！他還看不起我！我跟他說我喜歡男人，他說這有什麽呢？他哥也喜歡。我跟他說我喜歡沈珩昱，他說這就更沒什麽了，他哥也喜歡過！真是氣死我了！”

江城語氣高昂，學起傅南來惟妙惟肖，恨不得要把傅南這副醜惡嘴臉昭告天下。

至於沈老師，被這劈裏啪啦一段話砸了個劈頭蓋臉，差點疑心自己在做夢，不由得狠狠先掐了自己一把，謝天謝地，疼得很，他沒在做夢，這是真的。

心機如沈老師，立刻開啟電話的錄音鍵。

沈珩昱深吸了一口氣，順著江城的話說：“傅南可真討厭。”

江城以為找到了同盟，氣也順了心情也好了，愉快地說：“對！”

沈珩昱又問：“你剛剛說，喜歡沈老師？”

江城點頭：“喜歡的呀，很喜歡很喜歡的。”

沈珩昱捂住心口，覺得這裏海拔可能有點太高了，他有點缺氧，快要喘不上氣了：“是哪種喜歡呢，是喜歡哥哥和長輩的那種喜歡嗎？”

江城搖頭：“才不是呢！是喜歡男人的那種喜歡，想每天都能看見沈老師，想親親他抱抱他想和他永遠在一起的那種喜歡。”說完，江城又怕沈珩昱沒聽懂，又問了一句，“你到底明不明白啊？”

沈珩昱心跳得飛快，他快步走到電腦前，開始查明天回國的機票：“明白，明白。沈老師也喜歡你，很喜歡很喜歡，想每天都看見你，想親親你抱抱你和你永遠在一起。”

“咦，好肉麻哦。”電話那頭的江城很不給面子，“沈老師才不喜歡我嘞，沈老師喜歡傅南他哥，沈老師還有個soul mate，我算什麽啊？我什麽都不算。”

沈珩昱對於江城的雙標絲毫不介意，張口答道：“你算沈老師的心肝大寶貝。”

“哎呀呀不行了，我受不了，太肉麻了。”江城笑得特別開心，“沈珩昱，你再叫我一聲大寶貝吧。”

“大寶貝。”沈珩昱叫得毫不猶豫，“等我。”語氣纏綿又溫柔。

第二天中午，傅遇氣勢洶洶地殺到了傅南的家，直接輸入指紋進門。調酒小哥是傅遇手下的人，早就先離開了，順便還給他的大老板通了風報了信。

順便也覆述了一下二位小老板不可外傳的對話和行為。

調酒小哥如願獲得了一筆豐厚的封口費。

傅大老板一進門就被撲鼻的酒氣沖了鼻子，他不耐煩得很，連鞋子也沒換，就去了客廳。江城和傅南一人一頭，抱著沙發睡得正酣。調酒小哥還算體貼，給他們一人蓋了一床毯子。

傅遇先踹醒了傅南，又叫醒了江城，等二人揉著眼睛看清了來人，只想立刻跪下來以死謝罪。

傅遇依舊一身西裝筆挺，站在陽臺前，一臉嫌棄地看著他們。

傅南抱著毯子，哆哆嗦嗦地叫了一聲：“哥……”

傅遇雙手插兜，毫不留情地罵道：“不成器。”

傅南沒敢反駁，可憐兮兮地低下頭。另一頭的江城如坐針氈，壓根不敢看傅遇，垂著眼睛，只偷偷地用餘光瞧著那兄弟二人。

傅遇罵完了傅南，又看向江城，傅大老板露出了個溫柔和煦的笑，江城更害怕了，抱著毯子整個人都抖了一下：“傅總，抱抱抱歉……我……”

傅遇輕笑著搖頭：“沒事，小陳就在樓下，待會讓他送你回去，洗個澡，好好休息。”

溫柔得不像傅大老板……傅南哀怨地擡頭看向他哥，又被傅遇狠狠地剜了一眼：“沈老師今天晚上的飛機，你要是有空的話，可以去接他。”

“沈老師？！”江城猛地擡頭，“你怎麽知道的？”

傅遇生怕江城誤會他和沈老師的關系，忙解釋：“他經紀人告訴我的，沈老師是為了你回來的，航班號我短信發給你。”

江城提起這件事就覺得頭疼，他昨晚喝到後面喝斷片了，他說了什麽，只記得一些。但和沈珩昱的通話記錄就在手機裏，發生了什麽，他心裏很明白。

他喝多了，跟沈老師表白了。

沈老師聽到後，當晚就買了機票回國。

有點震驚，有點丟人，有點感動。

當天晚上，江城自己偷偷開車，去機場接沈珩昱。

今天的天氣不是特別好，烏雲黑壓壓的一片，飛機極有可能晚點。江城不敢去到離機場太近的地方，他把車停在附近一個商場的停車場裏，心情難得沈重到他想點一支煙。

他不知道該怎樣去見沈珩昱，但他不能不見沈珩昱。

酒精會讓一些藏在心底裏，不願意承認的東西無處遁形。

大雨將至。

也不曉得沈珩昱帶沒帶雨傘。

江城看了一眼手機，二十三點過五分，他掐滅手中的煙，準備玩一會兒跳一跳。一局還沒打完，沈珩昱的電話打來了。

“江城，你在哪裏？”

聽筒裏傳來滂沱的雨聲，沈珩昱的聲音有些急促。

江城咽了口唾沫，報了自己的位置：“沈老師，你帶傘了嗎？”

沈珩昱笑了一聲：“回來的匆忙，什麽也沒帶。”

江城說：“那沈老師，你在那裏等我，我過來接你。”

沈珩昱拒絕了：“機場人多，你來不方便，還是我來找你吧。”

兩個人不約而同地一面拿著電話，一面往外走，同樣的腳步匆匆，同樣的急不可待。

他們相逢在一個紅綠燈路口，沈珩昱和江城各站在馬路一邊，傾盆大雨落下來，沈珩昱一身已經被淋了個濕透，他通話電話，對江城說：“江小城，你知道嗎，這是我第一次這麽想闖紅綠燈。”

紅燈還有十五秒。

江城微微笑了一下：“沈老師，你已經走了九百九十九步了，這最後的一步，讓我走過來吧。你在馬路對面等我，我過來。”

“好。”沈珩昱把額頭上濡濕的頭發拂到腦後，對著江城也露出個笑。

紅燈結束，六十秒綠燈。

江城三步並作兩步到了馬路對面，他走到沈珩昱跟前，舉起傘，替沈珩昱遮住風雨：“沈老師，你回來了。”

沈珩昱伸手把江城擁進懷裏，附在他耳邊說：“我回來了，我要是不回來，總覺得自己是在做夢。”

江城閉上眼睛，輕輕地說：“沈老師，對不起。”

沈珩昱把江城摟得更緊了些：“沒有對不起，江城，你真的特別好。”

江城扔掉雨傘，兩只手緊緊環住沈老師的腰：“沈老師，我害怕。”

大雨砸在身上，一滴一滴的，仿佛有重量似的，江城聲音有幾分哽咽：“我怕我太年輕了，還不懂怎麽去愛一個人。我怕我的媽媽，她會討厭我這個兒子。我怕我不夠好，你過了一段時間，新鮮感過了，就再不喜歡我了……沈老師，我太沒用了，我害怕的東西太多了。”

“江城，江城。”沈珩昱反覆地叫江城的名字，“別怕。”

江城在沈珩昱的懷裏仰起頭，他看著沈珩昱的眼睛，裏頭倒映著他的臉，江城輕輕笑了：“可是，沈老師，如果你在我的身邊，親一親我，抱一抱我，我可能就不那麽怕了。”

你是恐懼，也是勇氣。

沈珩昱一時心裏軟到一塌糊塗，他說了聲好，接著，便伸手捧住了江城的臉頰，低頭吻了上去，一個溫柔的、帶著安撫性的吻，落到了江城的唇上。

雨還在下，他們彼此靠的很近很近。

“江城，我愛你。”

愛這個字，太沈，太重，沈珩昱從前一直不敢說給江城聽，但現在他覺得可以了，江城很勇敢，他願意去愛。

沈珩昱一只手牽著江城，一只手撿起落在地上的傘：“走吧，回家。”

江城臉有些發燙，他問沈珩昱：“都濕透了，為什麽還要打傘呀？”

沈珩昱輕輕捏了捏江城的手，溫柔地說：“因為想讓江小城感覺到，沈老師正在為他的大寶貝遮風擋雨。”

“哦。”江城覺得有幾分好笑，他回握住沈珩昱的手，“沈老師，有些話我昨天晚上說過一遍了，但我今天要再跟你說一遍。”

沈珩昱心裏一暖：“你說。”

江城哈哈笑了：“忽然不想說了，太肉麻了，當著你的面我說不出來。沈老師，我們回你家嗎？”

沈珩昱挑眉：“行，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。”

江城像是卸下了什麽重擔一般快樂，看到路邊的水坑都要去踩上一腳，水花濺開，沈珩昱也沒攔他，只是嘆氣：“你這樣，待會鞋子也要濕了。”

江城擺擺頭，應了聲好，又說：“沈老師，我餓了，我想吃面。”

沈珩昱也說：“好，都依你，回去給你煮面。”

江城眼睛彎得像月牙兒，裏面好像散落了點點的星光：“沈老師，我可喜歡你家了，我喜歡你家的水龍頭，喜歡你家的葡萄架，你說葡萄熟了要給我留著的。”

“留著留著，都給你留著。”沈珩昱低下頭，又親了江城的臉頰一下，“我們回家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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